我曾經在一篇文章中討論過先秦儒家的“修己”思想,指出:“從孔子提出‘修己’思想,到孟子作《盡心》篇以強調‘修心’,再到荀子著《修身》篇以強調‘修心’,最后到《大學》作者以無黨無偏的‘正心、修身’說綜合了孟荀兩家學說,這是先秦儒家學派內部商量、討論身心修養問題的基本線索?!保ㄒ娮疚摹稄目鬃拥矫献拥娜寮摇靶藜骸彼枷搿?,載《孔子研究》1994年第4期)在本文中,我打算循此線索,再來考察一下以孔、孟、荀三家為代表的先秦儒家“修己”思想的人性論基礎。并只擬作純學理的分析,至若意義的探究則俟諸異日。
(一)
在先秦儒家那里,無論“修己”思想還是人性論,皆由孔子肇始其端??鬃釉诨卮鹱勇穯柧訒r,曾三次提到“修己”,并以“修己”作為君子其人的必備條件(見《論語·憲問》)??鬃釉谶@里提到的“修己”,便是儒家學派關于人的修養思想的“源頭活水”。至于人性論,孔子曾有一句“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”的話(《論語·陽貨》)表達了儒家學派對于人性最早形成的看法。乍一看來,孔子的語言非常簡約、明白,“修己”和“性相近”所要表達的意思讓人一望而知,好像無甚“微言大義”。其實,孔子認真思考過人的修養問題和人性問題,只不過他的思想表達的風格不是系統的闡述,而是“深入”之后的“淺出”,以最簡約最淺顯的片言只語表達最豐富最深刻的內容??鬃右匀寮议_山祖師的身份僅僅拈出片言只語,顯然為他的后繼者留下了自由闡述、發揮的廣闊余地。明乎此,便可知孔子的片言只語不過是濫觴其源,孟子、荀子連篇累牘的“修心”“修身”說和“性善”“性惡”說才是泱泱乎浩翰其流。
孔子的片言只語既然不是一閃即逝的思想火花,而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,是真正的厚積薄發,那末,它必然有看豐富的、圓滿的內容。
孔子時代,由于社會的劇烈變動,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失控狀態。面對社會的險惡,孔子一再教導他的弟子謹言慎行,小心翼翼,做到非禮勿視、勿聽、勿言、勿動,以便“言寡尤,行寡悔”(《論語·為政》),從而“遠恥辱”(《論語·學而》)。倘若以禮修身亦不能幸免于恥唇,他則干脆教人躲開,“危邦不入,亂邦不居。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。”(《論語·泰伯》)假如這還不夠,那就要記住詩人的告誡:“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”(《詩·大雅·蒸民》),運用“知”來修身保身。禮是外在的硬性的行為準則,有著不可隨意更改的統一尺度;比較而言,仁則是內在的有伸縮性的道德規范,它的尺度不是增一分則長,減一分則短,而是有一個可容忍的損益范圍??鬃釉谝笕藗円远Y約束自己的時候,并未忘記人自身還有彌足珍貴、不可勝用的仁的資質,指出這仁的資質必須自己動手培養,即他所說的“為仁由己”(《論語·顏淵》),而不斷培養的過程,其實也就是不斷成就自己的過程,目標是做君子、成圣賢。當然,仁不但要求“成己”,也要求“成物”,所以這就需要推己及人,“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”(《論語·雍也》)。以上便是孔子“修己”思想的基本內容。概括言之,它的一面是“克己”,即以禮約束自己,另一面則是“成己”,即按照仁的要求塑造自己。
值得注意的是,孔子的“修己”思想與他的人性論十分合拍,無絲毫齟齬之處??鬃诱J為,人的稟性相近,而人的后天習染因為或近朱或近墨卻相差甚遠,由此造成了君子、小人的巨大差異。小人之所以為小人,并非因為他天生不具備君子的本性,而是因為他近墨,近墨者黑,是環境改變了他。環境既可使人沉淪為小人,也可把人提升為君子??梢姯h境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。這里所說的環境主要指人文環境,包括社會、制度、習俗、職業,交往、文化等等,其中有一些顯然屬可控因素,利用這些可控因素,既要注意擇居、擇業、擇交友,又要自覺把禮義引歸自身,克制私欲,約束言行,努力把自己培養成德才兼備的君子、仁人。不言而喻,在環境可以改變人的意義上,可以引申出以禮克己修身的主張。
另一方面,又要看到,在大致相同的環境中,仍然會有賢與不肖的差異,說明人對于環境不只是被動的適應,同時也有不為環境所圖、超拔于環境之上的卓越表現。因此,人應當依靠自己的力量,堅信仁就在自己的心中,“仁遠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?!?《論語·述而》)自強不息,不斷發展自己,完善自己,最終會成為脫穎而出的賢明之士。而這實際上也就是所謂以仁成己。
可見,以禮克己和以仁成己,均能十分妥貼地置于“性相近”的基礎之上,說明孔子曾經深入思考過“修己”說與人性論之間的邏輯關系。
(二)
孔子以后,由他導夫先路的儒家“修己”思想沿著兩條不同的道路繼續向前發展:一是孟子的以性善論為基礎的“修心”說,二是荀子的以性惡論為基礎的“修身”說。
孟子是公開聲明“乃所愿,則學孔子也”(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)的大儒,他的以性善論為基礎的“修心”說,顯然與孔子“修己”思想中以仁成己的一面相聯系,換言之,就是引申、發揮這方面的師說而形成的。
應該看到,當孔子說“仁遠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”的時候,他實際上已經察覺到或者說已經認定,在這里,仁不是從外部引進、植入的,而是內在自生的。但是,他又不曾點明仁的著落,沒有指出仁的落腳處或生長點,這就使得仁漂無定所。無根底的仁恰如無源泉的水,“七八月之間雨集,溝澮皆盈;其涸也,可立而待也。”(《孟子·離婁下》)孟子很可能發現了這一點,所以他一面學著孔子的腔調說:“仁義禮智,非由外鑠我也,我固有之也”(《孟子·告子上〉));一面又積極為仁義禮智尋根,想方設法把仁義禮智安頓下來。他認為,就仁義禮智的自在性而言,仁義禮智不在別處,就深藏在每個人的本性之中;而從仁義禮智的可把握性來看,則仁義禮智與具有“思”的功能和作用的心又打成一片。他曾經明確說過,側隱、羞惡、恭敬、是非之心,人皆有之,而“側隱之心,仁也。羞惡之心,義也。恭敬之心,禮也。是非之心,智也?!保ㄍ希└爬ㄑ灾?,仁義禮智既在“性”也在“心”;正是在這個意義上,他說“君子所性,仁義禮智根于心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。應該說,孟子的尋根工作做得十分出色,十分成功。他為仁義禮智找到了它們所當有的根,有了這個根,美德的擴充存養,就會如有源泉的水,淚淚奔流,“不舍晝夜,盈科而后進,放乎四海?!?《孟子·離婁下》)。
毫無疑問,仁義禮智在性則性善,在心則心善,心、性通體洋溢者善。但在孟子那里,心、性既不是合一的,也不是平行并列的,而是有著一種邏輯上的先后關系。原來,孟子在向內尋根的過程中,一步一步尋去,首先尋到的是心。在作了一番考察之后,他認為,心固然有認知和反省的功能,但也有“操則存,舍則亡”或“求則得之,舍則失之”(《孟子·告子上》)的特點。心一旦亡失,不言而喻,“根于心”的仁義禮智也就隨之不知去向。這又怎能說仁義禮智是“我固有之”的呢?因此,心的這一特點決定了它不適宜作仁義禮智的最后根源。于是孟子按照他的思路繼續尋覓,他終于找到了那個“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?!?《孟子·離婁下》)的性。性無知無欲,渾渾噩噩,它的善不是經由認知而來,換言之,不是后天所得,而是與生俱來、先天就有的。因此,對性來說,善是真正的“我固有之”,永遠不存在什么得或失的問題。應該說,“我固有之”已是性可以充當善的最后根源的充足理由,而且由于尋到性這里,其外其后再無它物與善有什么瓜葛,所以,性又是善的唯一的最后根源。
然而孟子在他的七篇書中,津津樂道的是心善,而較少談及性善。究其原因,大概在于,心善具有直接現實性,可為某種心靈經驗所證實,比如,孟子曾舉例說:“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,皆有怵惕側隱之心”(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)。而性善則超越于任何經驗事實之上,它只是一種有待于努力實現的可能性,不經由心的引發,便不能落實到現實的層面上。當然,從另外的角度看,性善也是孟子倫理思想體系中不言自明的“第一公設”,亦即孟子倫理思想的邏輯起點。
性善一如深藏于人的身體之內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美德資源,必須經由心的發現、認取,并轉化為心善之后,才會源源不斷地被開發出來。而心之所以有如此重要的作用,在孟子看來,原因即在于心具有“思”的功能和作用。他曾明白指出:“心之官則思,思則得之”;反之,比較而言,“耳目之官不思……不思則不得也”(《孟子·告子上》)心通過幾番“思”的功夫從性那里認取而來的善,雖然充塞于心,足以使心變作通體皆善的道德之心,但這善仍然只是人的一念之善,那么一點點,孟子稱之為“端”,他說:“側隱之心,仁之端也。羞惡之心,義之端也。辭讓之心,禮之端也。是非之心,智之端也?!?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)“四端”幼小,不敷其用,所以必須下力氣擴充,即“凡有四端于我者,知皆擴而充之矣?!保ㄍ希╆P于擴充的方法,孟子說:“人皆有所不忍,達之于其所忍,仁也;人皆有所不為,達之于其所為,義也。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,而仁不可勝用也;人能充無穿逾之心,而義不可勝用也?!?《孟子·盡心下》)又說“擴充”的方法“若火之始然,泉之始達。仁義禮智”四端“茍能充之,足以保四海;茍不充之,不足以事父母?!?《孟子·公孫丑上》)
同時,我們也要充分注意到,盡管心有“思”、有“智”、有“良知”,心的作用廣大、著明,但有時心竟然會迷失自己,不能自保。孟子一再提到的“失其本心”或“放其良心”,即指此而言。人們不禁要問,心既然不能自保,則心的“思”、“智”、“良知”等等又有何用?聯想到孔子譏諷“鮑莊子之知不如葵,葵猶能衛其足?!?《左傳》成公十七年)則可見心之知猶不如鮑莊子之知。鮑莊子無非是遭刖刑,丟了足,而心卻連自身也迷失掉。心之不存,知將焉附?把心以及心之知一起迷失掉了的“我”不過是行尸走肉而已,又怎能“求其放心”,把那已經迷失了的心再找回來?莫非“我”在心之外另有一套理性的能力,否則,所謂“求其放心”云云,豈非空話。
以上顯然是一個比較有深度的問題,然而,孟子似乎不曾覺察這個問題,他仍然只是要求“其操心也危,其慮患也深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,時刻提高警惕,不能放失本心。倘若不幸而放失本心,則他宣布:“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?!?《孟子·告子上》)“操心”、“求其放心”是為了“存心”,即把易迷失的心穩住,固定在它應有的位置上。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再注意“養心”‘指出:“養心莫善于寡欲”(《孟子·盡心下》),又打比喻說:“理、義之悅我心,猶芻豢之悅我口。”(《孟子·告子上》)提倡“居仁由義”,以理、義養心。孟子堅信,“茍得其養,無物不長”(同上),認為心的善端一如有無限生命力的種子,若得其適宜的水土、陽光,便會發芽、生長,呈現出一片蓬勃生機。
可見,從“四端”的擴充,到“操心”、“存心”、“養心”、“盡心”,乃至“舍則失之”而后的“求其放心”,無一不是在心上下功夫,--這便是“修心”。心帥以正,身焉敢不正!于是孟子順理成章地把孔子“修己”思想的重點轉移到了“修心”的一面。當然,我們也不要忘記,孟子的全部的“修心”學說,都是從性善這個“第一公設”合乎邏輯地推導出來的,換言之,性善論是“修心”說的堅實基礎。
(三)
荀子是繼孟子之后崛起的大儒,但值得注意的是,他的個人修養思想,不是從孟子那里“接著講”,而是越過孟子,直奔孔子,從孔子那里“接著講”。
如上所述,孔子的“修己”思想,大致可劃分為以禮克己和以仁成己兩個方面。如果說孟子認取的是以仁成己的一面,并把這一面推向極端,形成一條主張“修心”的思想路線;那末,荀子則起而截斷其流,重新回到孔子,堅持以禮克己的一面,經由系統的引申、發揮,形成一條與孟子恰好相反的、主張“修身”的思想路線。
荀子是著名的性惡論者。他曾提出并反復論證“人之性惡,其善者偽也”(《荀子·性惡》)的觀點,認為惡為人性所固有,善不過是后來附麗于人身之上的東西而已。他的基本思路是從“性偽之分”開始的。在他看來,性是天然生成的,是純粹的原材料,性的本質為惡;而“偽”則指一切人工制作的東西,包括制度、習俗、道德、文化等等,其中擁有大量的善的成份或因素。他說:“今人之性,生而有好利焉,順是,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,生而有疾惡焉,順是,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,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,順是,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。然則從人之性,順人之情,必出于爭奪,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。故必將有師法之化,禮義之道,然后出于辭讓,合于文理,而歸于治。用此觀之,然則人之性惡明矣,其善者偽也。”(《荀子·性惡》)顯然,在這里,“爭奪”、“殘賊”、“淫亂”出于人的性情,而“辭讓”、“忠信”、“禮義文理”則屬于“偽”的范疇。性和偽是尖銳對立的,這種對立直接表現為惡與善的對立。問題在于“人之性惡,則禮義惡生?”(同上)就是說,人性既然是惡的,則善的美德又是從哪里來的?這涉及到“禮義”的起源問題。
荀子曾在《禮論》篇中專門談到“禮義”的起源問題,指出:“人生而有欲,欲而不得,則不能無求,求而無度量分界,則不能不爭。爭則亂,亂則窮。先王惡其亂也,故制禮義以分之,以養人之欲,給人之求。使欲必不窮乎物,物必不屈于欲,兩者相持而長,是禮之所起也?!避髯訜o疑看到了人群中“欲多而物寡”(《荀子·富國》)這個最基本的矛盾,“欲”是無限的,“物”是有限的,在人類永遠不可能創造出足夠的“物”來充分滿足“欲”的情況下,為了防止那些有可能導致災難性后果的“爭奪”、“殘賊”和“淫亂”,就有必要制定一個“度量分界”,根據各人的身份、地位劃定相應的界限、范圍。每個人的欲求都要嚴格控制在與其名分相稱的范圍之內,如果有人掠取了他不應該得到的東西,他就要受到某種譴責或制裁。這樣一來,人人安分守己,彼此和平共處,就能創造一個良好的社會環境,促進人類的生存與發展。若其不然,“則夫強者害弱而奪之,眾者暴寡而嘩之,天下之悖亂而相亡不待頃矣。”(《荀子·性惡》)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,先王或圣人才挺身而出,制禮作樂,于是才有禮、法、道德的產生。應該說,荀子的這個思想是相當深刻的。他不是從心、性中,而是從人群、社會中尋找禮義的根源,并試圖為禮義設定一個公認的客觀標準。因為很明顯,他所說的“度量分界”’作為一切禮、法、道德的真實基礎,盡管不是由公眾之間相互訂立契約而產生,相反,只是個別的先王或圣人制定的,但是,這個“度量分界”只有為公眾所認可、接受、遵循,才會具有普遍有效性,從而也才會有實際意義,否則,便如同廢紙,絲毫起不到“明分使群”的作用。
荀子的“性偽之分”,不但割斷了道德與人性的聯系,而且還進一步將兩者對立起來,但這種對立只表示性質上的截然相反,并不意味著絕對的兩分和排斥。事實上,在荀子看來,道德與人性恰如矛盾的雙方,總是處在一消一長的關系狀態之中,并且道德的力量經常占有優勢,人性則往往被抑制、甚至被改造。也就是說,人性雖惡,但并非頑梗不化,不可造就,他說:“性也者,吾所不能為也,然而可化也。”(《荀子·儒效》)“可化”就是可改變、可造就。這是荀子的一個非常寶貴的思想。因此,當人通過一系列的“化性”功夫而將先天的惡轉化為后天的善時,他實際上已經解決了道德與人性的矛盾,實現或達到了“性、偽合”(《荀子·禮論》)的境界。
可見,從“性偽分”到“性偽合”,中間的一個關鍵環節是“化性”。荀子正是抓住了“化性”這個環節大做其“修身”的文章。他認為,由于人性中并無一丁點兒善,所以“化性”無須內向、“返求諸己”,也不能依靠人性自身的力量,相反,必須轉向外在的“師法之化,禮義之道”,經由“外鑠”以成就“美善文華”的君子品格。具體說來,就是:一方面要求人以禮“修身”、“正身”(《荀子·修身》),按照“師法”、“禮義”、“法度”嚴格要求自己,去一分惡,長一分善,慢慢改變人身上的善惡比例,最終成為純粹的君子。另一方面又要求人們注意環境的影響,指出“注錯習俗,所以化性也”(《荀子·儒效》),認為長期浸淫于某一種后天習染或社會環境中就會慢慢改變一個人,“居楚而楚,居越而越,居夏而夏。是非天性也,積靡使然也。”(同上)堯舜、桀跖、工匠、農賈的“材性知能”本來是相同的,而所以造成他們之間的巨大差異,“在勢注錯習俗之所積耳”(《荀子·榮辱》)。顯然,這非常接近孔子的“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”的思想。由于這里所說的環境,主要不是指“仁者樂山,智者樂水”的自然環境,而是指以“禮義法度”為主的人文、社會環境,所以從環境可以改變人的角度,仍然能夠得出人的視聽言動應該而且必須或以“禮義”節之或以“法度”制之的結論。只是這種節之制之非一日之功所能奏效,必須長期堅持才能潛移默化,改變人的性情,使“身日進于仁義而不自知也”(《荀子·性惡》)。以上兩方面便是荀子以其性惡論為基礎的“修身”說的基本內容。
最后,必須指出,無論孟子或荀子都不免偏頗,所以《大學》的作者不袒護任何一方,他機智地把孟子的“修心”說和荀子的“修身”說,由一種對立的關系轉換成一種前后并列的關系,說:“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”,“心正而后身修”,算是兼顧了兩面之辭,比較適當地表達了一種身、心雙修并重的觀念。但是,這也有一個問題,即:“修心”說以性善論為基礎,“修身”說以性惡論為基礎,那末,《大學》的“正心、修身”說又以何種人性論為基礎呢?大概這個問題不好回答,所以聰明的《大學》作者干脆三緘其口、避而不答。